除夕的鞭炮声从凌晨就断断续续响起来,海市的老城区飘着零星的雪,落在馨悦家园的窗台上,积起薄薄一层白。
李知许在医院连值了两天班,大年初一早上才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回到家。客厅的灯没开,冷得像冰窖,她把自己摔进沙发里,连脱鞋的力气都没有。手机在口袋里震动,是父母发来的视频邀请,背景是海南温暖的阳光,他们笑着问她年夜饭吃了什么,有没有好好休息。
“吃了医院食堂的饺子,特香。”李知许扯出个笑,裹紧了身上的白大褂,“我挺好的,你们玩得开心点,别惦记我。”
挂了电话,那点强撑的精神瞬间垮了。喉咙火烧火燎地疼,头也开始发沉,她摸了摸额头,滚烫的温度让她心里一沉——果然还是病倒了。
从抽屉里翻出退烧药,就着冷水吞下,她蜷在沙发上,很快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。
再次醒来时,闻到一股淡淡的粥香。
李知许费力地睁开眼,看到许知珩正坐在茶几旁,手里端着一个砂锅,正用勺子轻轻搅动着。他穿着件深灰色的羊绒衫,袖口挽着,露出一截手腕,和上次那个带伤的、狼狈的他判若两人。
“你怎么来了?”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,挣扎着想坐起来,却被他按住了肩膀。
“躺着别动。”许知珩把一个靠垫垫在她背后,语气不容置疑,“陈珊珊说你两天没回消息,打你电话也没人接。”
李知许这才想起,自己昨晚把手机调成了静音。她看着他熟练地盛出一碗白粥,上面撒了点葱花,香气钻进鼻腔,竟让她有些恍惚。
“我没事,就是有点发烧,吃了药就好了。”她想推开他递过来的粥碗,“不麻烦你了,你回去吧。”
“病成这样还逞强?”许知珩挑眉,直接把勺子塞进她手里,“‘小李肥刀’也有倒下的时候?”
他的语气带着点调侃,眼神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。李知许看着那碗温热的粥,胃里空空的,确实有点饿了。她没再推辞,小口小口地喝着,粥熬得很软,带着淡淡的米香,显然是花了心思的。
“你怎么会做这个?”她好奇地问。
“以前在国外,没人照顾,逼出来的。”许知珩的语气很淡,像是在说别人的事,“再吃点药。”
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药盒,倒出两粒白色的药片,又递过来一杯温水。李知许看着那药片,有点眼熟,却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药。
“这是什么?”她问。
“退烧药,比你那个管用。”许知珩的眼神很坦然,“我让家庭医生开的,放心吃。”
李知许犹豫了一下。她向来不喜欢吃来路不明的药,但看着他认真的眼神,又想到自己确实难受得厉害,最终还是接了过来,就着水吞了下去。
药片有点苦,咽下去之后,喉咙里还留着一股涩味。
“再睡会儿吧,发点汗就好了。”许知珩收拾好碗筷,帮她盖好毯子,“我就在客厅,有事叫我。”
李知许点了点头,确实觉得眼皮越来越沉。刚才那两片药的药效似乎来得很快,头晕的感觉加重了,意识也开始模糊。她看着许知珩转身走向客厅的背影,心里忽然升起一丝莫名的不安。
这药……好像不太对劲。
但不等她细想,强烈的睡意就席卷了她,像被一张无形的网紧紧裹住,她挣扎了几下,最终还是彻底失去了意识。
……
再次睁开眼时,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。
李知许猛地坐起身,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宽大的床上,盖着厚厚的天鹅绒被子,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了一件柔软的丝绸睡衣。
她环顾四周,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。
这不是她的家。
房间很大,装修是极简的冷色调,地板是深色的实木,墙壁上挂着几幅抽象画,风格凌厉,和她馨悦家园温馨的小窝截然不同。空气中弥漫着和许知珩身上一样的雪松味,只是更浓郁些。
她掀开被子下床,脚踩在厚厚的地毯上,没有一点声音。走到窗边,拉开厚重的窗帘,外面是一片漆黑的山林,只有远处隐约有几点灯火,显然是在郊区。
这是哪里?
许知珩呢?
她记得自己明明在公寓里,吃了他给的药,然后就睡着了……
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击中了她——那药有问题。
李知许的心跳得飞快,她冲到门口,试图拉开房门,却发现门被从外面锁上了。她用力拍打着门板,喊着许知珩的名字,声音因为紧张而发颤。
“许知珩!你在哪?!开门!”
“这是哪里?你把我带过来做什么?!”
回应她的,只有空旷的房间里传来的回音。
窗外的风呼呼地刮着,像是野兽在低吼。李知许背靠着冰冷的门板,浑身冰凉。她终于明白,自己之前所有的警惕都不是多余的。
许知珩从一开始,就没打算让她“好好休息”。
这个男人,这个在密西西比河畔偶遇的同乡,这家医院的大股东,这个在她生病时送来热粥的人,终究还是露出了他隐藏在温和外表下的獠牙。
而她,像个傻子一样,亲手接过了那致命的药片。
黑暗中,李知许缓缓蹲下身,紧紧攥着拳头。她知道,从这一刻起,她再也回不去那个两点一线的平静生活了。她被拖进了许知珩的世界,一个她完全陌生、甚至可能无比危险的世界。
而她手里唯一的武器,只有自己那颗外科医生的、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