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80年，港岛九龙塘。
潮湿的霉味像浸了水的旧棉絮，裹着劣质威士忌的酸馊气，往鼻腔里钻得又狠又急。林致恒猛地睁开眼时，后脑勺的钝痛顺着脊椎往下爬，像有条冰棱子在骨头缝里钻，凉得他牙关都打了个颤。
他猛地撑起上半身，掌心按在地板的瞬间，起卷的旧报纸被按出几道褶子，乌黑的油墨顺着指缝往肉里渗，黏糊糊的像没干的血。这触感让他心头一刺。记忆里那间写字楼的柚木地板，光滑得能照见人影，哪会有这种磨得掌心生疼的糙劲？
视线里的一切都蒙着层毛玻璃似的雾。剥落的墙皮像块块烂掉的痂，一片片挂在墙上，风一吹就晃悠，露出底下灰黄的水泥，看着像块发了霉的面包。脚边倒着三只空酒瓶，其中一只的瓶口挂着半滴琥珀色的酒液，颤巍巍晃了两下，“啪嗒”砸在报纸上，洇开个深褐色的圈，慢悠悠往四周爬。
“嘶。”他抬手按向太阳穴，指尖刚触到皮肤就猛地缩回。烫得吓人，而且陌生。
这根本不是他的手。
指节粗砺得像磨过砂纸，虎口那道浅褐色的疤更扎眼，像被野狗啃过似的，边缘歪歪扭扭。林致恒蜷起手指，看着那道疤随着动作皱成条蜈蚣，心脏像被只冰冷的手攥住，攥得他喘不上气。
他记得自己的手。常年握着钢笔和触控板，指腹平得能反光，虎口光滑得连颗痣都没有。
墙上的挂历被穿堂风掀得“哗啦啦”响，一角死死勾在钉子上，露出底下鲜红的数字：1980年 7月 1日。
九龙塘……1980……
脑子里像塞了团被水泡胀的棉絮，闷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。他明明记得最后一眼看到的是 2025年的暴雨，黑色轿车撞过来时，雨刷器正疯了似的左右摆，像只被踩住翅膀的蝉，绝望地扑腾。
“嘀。”
一声冷硬的机械音在脑壳里炸开，像生锈的钢筋狠狠砸在太阳穴上。林致恒浑身一哆嗦，膝盖一软差点重新瘫回地上，手忙脚乱地扶住墙，指节把墙皮抠下来一小块。
【宿主林致恒，意识融合完毕。系统绑定成功。】
他僵着脖子环顾四周。这间不足十平米的小屋，逼仄得像口棺材。铁架床的栏杆锈得像块烂掉的猪肝，轻轻一碰就簌簌掉渣，床板上堆着的蓝布衫洗得发白，领口磨出毛边，边角还沾着点暗褐色的污渍，不知道是血还是泥。墙角的木箱敞着口，半卷粗麻绳耷拉出来，像条死蛇。
除了他，连只老鼠都没有。
【当前解锁功能：】
【1.资金杠杆（合理范围操作必成）】
【2.本月全球核心讯息（1980年 7月）】
【3.仿生单位（200名武装士兵（正在赶来），30名操盘手（正在赶来））】
【初始资金：1亿港币。投资盈利每达 1亿港币，可额外招募 1名武装仿生士兵。】
林致恒的喉结疯狂滚动，舌尖尝到股铁锈味。是咬太用力咬破了嘴角。他扶着墙慢慢站直，腿肚子还在打颤，挪到挂历前时，脚步虚得像踩在棉花上。指尖划过“7月 1日”那行小字，指腹的粗糙蹭得纸页“沙沙”响，像有只虫子在爬。
“1980年 7月……”他低声重复，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，气音里都带着碴，“我是谁？”
【宿主身份：林致恒，1954年生。因战争导致记忆缺失，独居九龙塘。原主于昨日醉亡。】
战争？醉亡？
脑子里炸开锅。战火里的断壁残垣往脑子里钻。灰扑扑的天空下，有人举着枪喊他“阿恒”，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；模糊的记忆碎片无法拼凑起时光的痕迹，岁月的光芒黯然消逝，最后的画面中依稀看到酒瓶砸在地上，一声脆响玻璃碴子溅起来时，视线也被剥夺去。
最后是片深不见底的黑，寒意袭来像被人按进了冰水里。
他使劲晃了晃脑袋，想把这些碎片抓牢，可它们就像指间的沙，攥得越紧漏得越快。
【本月讯息：】
【伦敦金（Loco）：受中东局势影响，将出现 72小时短线峰值。】
机械音还在一条条报，林致恒却盯着自己那只带疤的手发起了呆。
他用指甲轻轻刮过虎口的疤，不算疼，却有种奇异的实感。这不是梦。他摸向裤袋，指尖触到个硬邦邦的东西，掏出来一看，是只黑色皮夹子，边缘磨得发亮。翻开，三张皱巴巴的港纸躺在里面，加起来刚够十块，还有张褪色的身份证。
照片上的年轻人眉眼和他有几分像，就是眼神空得厉害，像口积了十年灰的井，一点光都没有。
“林致恒……”他对着照片念名字，照片上的人也空洞地望着他，像在看个陌生人。
【提示：初始资金 1亿港币已转入宿主名下汇丰银行账户，账户信息已同步至意识。】
脑壳里“咚”地一声，像有人拿木槌敲了下后脑勺。一串汇丰银行的账号和地址凭空钉在意识里。8位数字的账号，皇后大道中 1号的分行地址，清晰得像用激光刻在视网膜上。
窗外传来电车“叮当叮当”的响声，车轮和轨道摩擦出刺耳的吱呀声，混着街口小贩扯着嗓子喊“新鲜杨桃，五毫子三个~”，声线又尖又亮，刺破了潮湿的空气。
林致恒挪到窗边，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窗。潮湿的风“呼”地涌进来，带着股咸腥的海水味，吹得他额前的碎发乱飘，贴在汗津津的额头上。对面楼的阳台上，穿碎花衫的阿婆正弯腰浇花，铁皮桶“哐当”撞在栏杆上，惊得晾衣绳上的麻雀“扑棱棱”飞起来，屎点子“啪嗒”掉在楼下的晾衣被单上。
1980年的九龙塘，阳光烫得能煎鸡蛋，风黏糊糊地裹着人，连空气里都飘着股生猛的、带着铜臭味的活气。像口烧开的水，咕嘟咕嘟冒着泡，就等有人添把火。
林致恒抬手按住胸口，那里的心跳得又快又沉，像有面小鼓在敲。
记忆里的画面越来越模糊，2025年的暴雨、轿车的撞击、昨天之前的事……全都成了雾里的影子。
自己死了，然后穿越了不对是重生了，重生的这个人没有记忆，自己的记忆也消失了，然后多了个系统，给了他一个亿还有一堆小弟？
呵呵！八犬小说都不敢这么写。可脑壳里的机械音还在低低回响，期货、黄金、银价……这些字眼像撒进热油里的火星，“噼啪”炸着，让他莫名地攥紧了拳头。
掌心的油墨蹭到脸上，凉丝丝的，他也没管。
“1亿……”他盯着楼下熙攘的街景，喉结又滚了滚。这么大笔钱，说不震惊是假的，但更多的是种奇异的兴奋，像有团火在肚子里烧。声音里还带着刚醒的沙哑，却藏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锐劲，“1980年的港岛，好像……能做点儿什么。对，我应该做点儿什么。”
风卷着他的衣角往屋里灌，地板上的旧报纸被吹得“哗啦”作响，像在应和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