炼狱的阴风裹挟着刺骨寒意呼啸而过,常欢将残破的隐息衣又裹紧了几分。
她藏身在鬼群最稠密的阴影处,暗红色的长发与周遭翻涌的血雾融为一体。
那只雪灵貂同化后的碧绿左眼微微收缩,穿透层层鬼气望向刑台。
余邱雨要处决仙仆的消息,如同瘟疫般在炼狱各处蔓延。
自雪灵貂暴毙后,这位仙门贵女已经连续三日没有合眼。
常欢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幽冥剑柄,剑柄处的眼球宝石不安地转动着,映照出刑台上十二个瑟瑟发抖的身影。
“都跪下!“
银甲仙使的暴喝震得四周鬼火一阵摇晃。十二名被特制锁链禁锢的仙仆被迫跪在玄铁刑台上,每个人脖颈上都套着刻满细密咒文的金环。
常欢眯起左眼,碧绿的瞳孔中闪过一丝金芒——那是燕昭的天罚之瞳在解析金环的构造。她清楚地看到,每个金环内部都缠绕着细如发丝的腐毒,正是她亲手炼制的那种。
“师姐饶命!我们真的没碰过仙露......“
一道素白的身影自云端飘落。
余邱雨今日竟穿着一身丧服,可发间那支血玉钗却刺痛了常欢的眼睛。
那分明是常家祠堂的供品!
常欢的右手猛地攥紧,指甲深深陷入掌心,却感觉不到疼痛——她的右臂至今还残留着些许透明化,触觉时有时无。
“本君今日要看看......“余邱雨指尖凝出七十二根细如牛毛的金针,每根针尾都缀着一小簇雪灵貂的绒毛,“谁的魂魄最会撒谎。“
第一个仙仆的惨叫还没完全出口,金针就已经钻进了他的七窍。
常欢看着那具躯体像灌了水的皮囊般迅速鼓胀,皮肤下浮现出一个个貂形的凸起。
当爆裂声响起时,漫天血雾中竟真的飘散出几缕仙露特有的清冽气息。
“继续。“余邱雨漫不经心地抚摸着腕间的玉镯,常欢的瞳孔骤然收缩——那镯子上分明刻着她母亲的名讳。
第五个被拖上刑台的是个瘦小的女仙仆。当铁链松开时,她怀中突然掉出半块青玉佩。
常欢的碧瞳剧烈收缩,玉佩上那个残缺的“常“字像一把尖刀,狠狠捅进她的太阳穴。
(记忆如潮水般涌来:妹妹踮着脚尖,小心翼翼地为她系上同样纹样的玉佩,笑着说:“阿姐,这可是我攒了十年的灵玉......“可那张本该熟悉的脸在记忆里模糊成团,她竟怎么也想不起妹妹的名字!)
余邱雨显然也发现了异常。
她弯腰拾起玉佩,对着血月仔细端详,突然露出毒蛇般的笑容:“原来常家还有漏网之......“
“轰隆——!“
炼狱深处的地火毫无征兆地喷发,灼热的岩浆直冲云霄。
鬼群在混乱中尖叫奔逃,浓烟瞬间遮蔽了整个刑台。
常欢趁机弹出一缕幽冥剑气,精准地切断女仙仆脚上的镣铐。
当余邱雨挥袖驱散烟尘时,刑台上只剩十一具支离破碎的尸体,那枚玉佩也不知所踪。
常欢在腐毒沼泽最隐蔽的角落找到了那个奄奄一息的女仙仆。
对方的白衣早已被血浸透,却仍死死攥着那块玉佩碎片。见常欢靠近,她颤抖着从舌底吐出一枚染血的玉坠:“二小姐...让我交给您......“
玉坠背面刻着半行小字:“阿姐,祠堂地窖......“后面的字迹被血污浸没。
常欢的碧瞳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,视野中浮现出往生镜的虚影——镜中的自己,正在遗忘最后一声“乐儿“的呼唤。
沼泽深处传来蚀心鬼母的呼唤,常欢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。
她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抚上心口,那里的昙花印记正在疯狂跳动。
女仙仆突然抓住她的衣角,用尽最后的力气在她手心画了一个古怪的符号——那分明是常家密室的开启咒印!
“主上!余邱雨的搜魂卫队往这边来了!“
蚀心鬼母的警告让常欢回过神来。
她低头看向怀中,女仙仆已经气绝,可嘴角却带着诡异的微笑。
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,她的眉心处浮现出一朵微型的血色昙花,与常欢心口的印记一模一样。
常欢将玉佩碎片按在昙花印记上,碎片竟慢慢融入了她的皮肤。
一瞬间,无数记忆碎片如利刃般刺入脑海:
——妹妹被铁链锁在祭坛上,胸口插着七枚透骨钉;——余邱雨手持染血的白玉簪,冷笑着将簪尖刺入妹妹的眉心;——紫衣人站在阴影处,手中水晶瓶里漂浮着常乐的魂魄......
“啊——!“
常欢抱头跪地,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。她的暗红长发无风自动,发梢竟开始滴落血珠。
蚀心鬼母惊恐地发现,那些血珠落地后都化作了细小的血色昙花,每一朵花蕊中都有一只微缩的碧绿眼睛在转动。
搜魂卫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,常欢却突然平静下来。
她轻轻合上女仙仆的双眼,幽冥剑自动出鞘,剑身上的血纹比往日更加鲜艳。
“回炼狱大营。“她的声音轻得像是耳语,却让方圆百丈的鬼火同时熄灭,“我要知道余邱雨最近三个月都去过哪些地方。“
当最后一缕鬼气消散在沼泽深处,那具女仙仆的尸体突然化作一滩血水。
血水中,一朵完整的血色昙花缓缓绽放,花蕊中隐约可见常乐模糊的面容......